马车行了约半个时辰，才渐渐停下。且不说白城地广人稀，单是这没完没了的大雪就让人够受的。我迷迷糊糊睡了一会，终于被人叫醒。

睁开眼，北宸先生正笑眯眯地盯着我：“小言，你可算醒了。”

他素来玩世不恭，所以我已经分不清楚他笑着到底是不是因为碰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可现下我总觉得他的笑埋着什么秘密。

我转头看南宫先生，没找到他竟然也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怎么了？”我被他们看得一阵恶寒，忙咽了咽口水，问道。

“小言，虽然你的身体我们都看过……但我和你南宫先生商量，现在你也长大了，换衣服的事还是你自己来吧。”北宸先生笑笑，便跟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两件男人的衣裳，在我眼前晃了晃，“怎样？你想选我的还是南宫的？”

我一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换衣服？我为什么要换衣服？”

“你这呆瓜，真不知我说的过夜好去处是哪？枉我疼了你那么多年。”北宸先生听了，竟止不住笑起来，南宫先生也跟着翘了嘴角。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猛然羞红了脸。

我在草庐待得久了，差点忘记北宸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南宫先生很少外出，但我没出生前，他估计也跟着北宸先生做过不少荒唐事。不过……

“你们两个老不要脸的，半夜里倒教育我去逛红馆了。”我还是忍不住啐了一句，惹北宸先生笑得几乎快背过气去。

“好了阿言，这红馆未必不是个好去处，我们今个儿不过带你来开开眼。”南宫先生却也没拦着他，反而上下端详了我一会，又温声道，“你平时也不怎么打扮，就穿我这件月白色的吧。”

我：“……”

不知在南宫先生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难得评价我的形象，还亲自挑选了衣裳让我换。

我咬咬牙，却一把扯了那件红的，嗔他：“我偏不，你怎么知道我不爱涂脂抹粉，都是你们平日里只管自己，说到底我也是个女孩。”说罢就把他们往车下推。

北宸先生见南宫先生脸上挂不住，笑得越发厉害，他们一同下了车，北宸先生却又杀个回马枪，在我耳边吹风道：“小鬼头，你也别生南宫的气，他不过不太习惯你长大的样子，自己闹够了别扭，就该消停了。”

说着瞥了南宫先生一眼，才继续道：“你不知道，他原以为你会是个男孩子，没想到却是个不带把的哈哈哈哈哈……”

我看他嘚瑟，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忙推搡他下去，赌气道：“我就知道他有那方面的爱好，可拿我出什么气，他要我穿什么衣服，我就不听他的！你若也觉得我长歪了，往后就少在我跟前晃悠……”

果然是这样，南宫先生对北宸先生与对我的态度不同，左不过因为我长得丑，辜负了他的养育之恩。

想到这里，我看见他的衣服越发来气，干脆扔在一边，麻利地套上了北宸先生的衣服。系好腰带，理理鬓发也跟着下了车。

北宸先生妖孽的称号真不是盖的，就一件破衣服也熏得同脂粉般香，我脚踏了地，看见他们一齐望向我，反倒有些不自然起来。

“啧啧，小言穿了我的衣服倒比平时穿那件灰不溜秋的麻衣顺眼不少，真是女大十八变……虽然身子没长开，但肯定蒙不过红馆里的老妈子。”北宸先生看着我，噗嗤笑了，连连地叹息摇头。

“那又如何，我说是便是。”南宫先生冷着一张脸，表情却比平时看着别扭。他匆匆瞥了我一眼，忽然缓步走上前，伸手从后背拢住了我的头发，不知想做什么。

我平时虽然也和他们亲近，可现在的感觉却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仿佛一直想偷吃的糕点突然就被送过来了，对方还特别宠溺地看着我吃。

我的脸霎时烧得厉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南宫先生身上的味道不比北宸先生腻人，是那种让人忍不住沉迷的类型。我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随着他的手指动作一阵阵酥麻，直到他终于绾好我的头发，并用一根木簪固定住，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嗯，姑且先这样，反正你身体单薄瘦小，也看不出什么来。”南宫先生做好这一切，脸色更加不自然，他随意解释了一下，就转过身朝面前的红馆走去了。

北宸先生掩口轻笑，向我使了个眼色也跟着去了。我傻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这家红馆看着格调不俗，我才走进，就闻到了浓郁的花木香气。馆内的栏杆柱子都漆着朱色，地上铺着绣牡丹芍药的毯子，踩上去软软的，让人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北宸先生是这种地方的熟客了，也不管黏上来的一些庸脂俗粉，只管把我护在身后，笑着往南宫先生的方向走。

那老妈子是个识货的，瞧着南宫先生和北宸先生的模样，一张老脸也泛起异样的潮红色，看得我心毛。

她花枝招展地款步过来，像是要吞人一般，却在半途被南宫先生用银票抵住了步子：“只管招呼你们这最有名的清倌过来，别的人就不要来讨嫌了。”

看来南宫先生也并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我不禁有点开心。不过北宸先生却不乐意，南宫先生刚说完，他便朝老妈子飞了个媚眼，几乎没把她的魂儿勾了去：“小爷我不同他，你再招呼个会伺候人的美人来，我这位小兄弟想尝尝鲜。”

说着还揶揄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瞬间连掐死他的冲动都有了。可老妈子哪里管我的脸色，一席话只说得她快笑不拢嘴，忙带着一副“你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离开了。

“先生，你又拿我当乐子！那劳什子美人待会你自己消用去吧，哼！”老妈子刚走，我的怒火便蹭蹭蹭直往上蹿。

“哈哈哈哈哈，小言，我可是最疼你的，你怎么不领情？”北宸先生见我恼了，反倒笑得更加没心没肺。

我顿时郁闷非常，他们到底是来执行任务的，还是来寻花问柳的？若是来寻花问柳也就罢了，何苦教坏我这个小孩呢……

“到底那些脸抹得跟猴屁股一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成日里只知道风花雪月，小心醉死在温柔乡里。”我愤愤瞪他，身子不住地朝南宫先生靠拢，恨不能把他彻底甩开。

北宸先生却没收住笑，只睨了我一眼，便颇为玩味道：“嗯？小鬼头你该不会吃醋了吧？那我就不要那些美人，单单宠你一个怎样？”

一席话说得我更加面红耳赤，顺手就把头上的木簪拔下一把扔了过去，啐他：“你个臭不要脸的！”

扔完才觉不对，等我小心翼翼斜眼瞥向南宫先生，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