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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水映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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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却有春雨蒙蒙,思绪亦有些飘远。

卫如意在屋内,看着细雨飘洒,丝丝凉意袭来,却突然兴之所至,竟想到梨园走走,看看先前为消遣而植下培育的几十株梨树。如今恰逢春暖花开,想必应该有梨花了吧。想了想,便唤了婢女前来,简单梳洗之后,便由婢女执一把水墨青花油纸伞,踱步姗姗,胜似闲庭信步,不慌不忙,雨丝偶尔沾落在衣,点点凉意入肤。卫如意倒也不在意。倒是一旁的婢女半边袖口已湿。

走了约半刻钟,才七拐八拐地到了梨园。未进梨园,空气中便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香气。如意不禁心上喜悦,眉眼稍弯,似乎也被这香气感染。于是转身接过婢女手中的纸伞,摆袖轻声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我一个人随意走走,不要让人打扰。差不多午饭之时差人来通报一声就是。”

随行婢女个个点头福身下去。

如意跨脚迈进梨园,香气似乎更加浓郁,但并不呛人。卫如意好紫,一身淡紫,衣袖在风中些许挥动,手握青伞,满园粉白梨花,一人一伞,伫立于一片梨花之中。古语云,一枝梨花春带雨。此话倒真,如今春雨绵绵,盛开的花儿小巧玲珑,雨丝晕染,结成晶莹的小水珠沾在花瓣之上,盈盈仿佛要掉下。未开的花苞也甚是俏美可爱。如意举起手腕,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嘴里自言自语说着,

“不错不错,这梨花儿倒是长得甚得我心。不枉我命人好生灌养。”

突然,耳边传来异动,如意微微蹙眉,下意识转过身,这一看,却发现在不远处的一凉亭附近有两个人在互相厮杀,一人执长剑,挥动之间剑光闪闪,足见刀锋之锋利。而另一人,亦是执剑,只是不同的,却是一把精巧锐利的短剑。

这武器可真的特别。不禁暗暗称赞了几声。

等她回过神,才想到这是在自家园子里,那岂不是刺客??正想着叫府里的侍卫过来,却见那边的打斗出现了扭转。本是执短剑的男子占据上风,招招逼近,不想此刻那长剑蒙面人突然一招反攻,竟越过那男子,一度攻其身后,眼看着那短剑男子背后出现危险死角,长剑蒙面客反身一挑剑柄,就要飞身刺去,卫如意心下一凛,反手竟折下一段梨花枝,用力投掷出去,正正击中了那把长剑,奈何力道不够,只稍微偏离了。但是那黑衣人被这一打岔,神色便恍然一顿,恰好失了先机,随后那短剑男子扣剑,一挡一震,便把长剑挑开,这动作一气呵成,黑衣人也是料想不到有这么一出,收神不及,生生错过这一击。

如意远远看着,神色不动,但嘴角却弯下弧度,似笑非笑。只是垂眸看了一地因刚才自己折枝牵扯而簌簌落满地的梨花残叶,终于忍不住叹息,真是白白被自己摧残了。

没看向那边,却也知情势逆转,也知那短剑男子千钧一发之际,朝自己这个方向瞥了一眼。而那蒙面客也在失手后朝这边看过来,却是暗含杀机。然后,如意却是全当看不见,只是俯身蹲下,似是极其惋惜那满地花瓣。

那黑衣人心下震惊,却蓦然转首直指如意跟前,如意本是俯蹲着,被这么直面扑过来的杀气震得一晃神,起身之间却踉跄了几步,后退刹那却踩中坑洼之地,暗道不好,长剑已破空袭来!说时迟那时快,腰身不知被何物一勾,只觉腰身一紧,一股向后的拉力便将她拖离剑尖锋芒。不待回神,便落入一副温热的胸膛之中,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卷了过来,如今被人护在怀中。

那黑衣人又被坏事,眸中更是暗沉下去,长剑也因此更加犀利逼近两人。梨树在他的挥砍之下满目怆痍,梨花破碎满地,残缺不全。如意心里恼怒,好你个小毛贼,竟生生毁了我辛苦栽培的梨花树!眸色也深了一分。

然而此刻情势危急,也容不得如意做些什么,抱着自己的男子还在与那黑衣人对剑。黑衣人招招欲取人性命,抱着自己的那男子由于还要顾及自己是安全,不免落了下风。如意神色不变,却在心里快速想着思考对策。只见一个旋身,黑衣人剑又再次偏离,却勾破了如意袖口,抱着自己的男子皱起眉头,用力振开长剑,足尖向后几个点落,瞬间与那黑衣人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

此时却有一阵风刮来,梨花在风中散落,如漫天飞舞的粉蝶,片片砸在身上,掉落到地上。而在后跃的过程中,如意一手握着自己袖口,眼里毫无慌乱,嘴角却紧抿着,风扬起梨花,也带起发丝,衣袖翩飞。一落地,男子便放开如意,旋身抽剑继续迎战。如意站立在风中,任由风撩起青丝,淡淡的目光却是落在自己袖口那一处殷红。嘴角微扯,多少年没这样受伤了?

耳边忽然传来“咣啷”一声,兵器坠地的声音。如意抬眼看去,却是那把精致的短剑掉落在地,而那男子左臂显然受伤了。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阴狠,又要重下杀手的瞬间,如意已经飞身而上。

此时的如意眼里却突然晕染了一抹笑意。

既然没了兵器,那便看看灵山上所学的那些花拳绣腿吧。正想着,几步跳跃,如意迎上了那蒙面人,一掌轻劈出去,挡掉那凌厉的长剑。黑衣人一怔,却是想不到这女子能徒手搏开长剑,也是心下凛然,正要还击,却又感觉到迎面一股真气扑来,生生被打退了好几步。顿时有些气血翻腾。

而那男子,此时却是在后方注视着。适才如意飞身替他挡下那致命的一剑之时他便注意到了。眼里看着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女子,一招一式制住对方,虽然看起来有些柔弱,但那力道却是很足,不然何以能把一个大男人震退且伤及内腑。看着那个女子在梨花树下翻飞舞动,他竟有种错觉,如若不是在制敌,她倒看起来像是迎风舞动一般。那漫天飞舞的梨花,是风吹坠落,也是真气带落,飘舞在这天地旋转之间,把她的身影重重围住在其中,竟有些迷人心智,晃了他的眼。

待他回神,如意已捡起地上掉落的短剑,直逼对方喉咙,那黑衣男子始料不及,似马上就要命丧于此,然而如意此时却是心上一痛,一股麻遍全身的剧痛突然袭来,生生压制住了她挥动出去的短剑,致使那短剑虽不至于掉落,却是朝着准头喉咙偏到一边过去,没入肩胛而已。

黑衣人闷哼一声,顺势跌倒在地上,犹垂死挣扎,挣脱起身,恨恨地扫视了如意身后的男子,眼中功败垂成的杀意显而易见;再意味不明地看着这个徒手顷刻之间便能置他于死地却突然剑势偏转的女子一眼,随后一手扶住受伤的肩膀,足尖一点,却是逃脱了去,瞬间无影无踪。如意此时也无力再追,刚才那剧痛来得快,也去得快,现下虽仍微痛,却无大碍。回身捡起被黑衣人拔出掉落的短剑,上面一片殷红,暗忖那黑衣人也受伤不浅。顿足思考了有片刻,这才注意到了还一直在旁边观望的那个男子。

此时风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园子恢复了平静,似乎刚才这里并没有上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撕杀。只是满地残花,有好几株梨树也被斩杀得七零八落,怕是难以存活了。

如意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亦是回眸望着她。

他,一身墨青长袍,腰间一圈云纹玉带,右边垂落一方白玉佩,晶莹剔透,玉面似有交错的纹理却无奈看不清,应该是上等的好玉。长袖口丝线镶边,在风中晃了晃又不动;垂在身后的黑发,只用一根极其简单的白玉簪别着。左臂长袖破裂,右手制住伤口,有暗黑的鲜血涌出。薄唇微抿,眼神如炬,仔细望去,像是有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不出心思。

她,一身淡紫衣裙,没有任何繁琐佩饰,仅两边垂落的缎带在空中偶尔飘扬。长发如瀑布般倾泻,头上是简单装扮的一支鹅黄步摇,额间一点,似是羽纹。耳中是白玉月牙儿耳饰,轻轻摇曳,显得娇俏。眼神没了厮杀时那一股锐利和坚韧,捧着沾血短剑环顾满地残花,倒是不显得违和不协调,反倒是眼神柔和了下来。清秀精致的面孔没有什么大表情,嘴角一抹浅笑,不知在笑什么。因为刚才挥杀的缘故,衣裳沾上了尘灰和一些残花,静静望去,有一股别样的风姿。

飞花流转,袖舞翻飞,整个园中只两个人静默地互相对望。

片刻之后。

“来人!”

蓦然,如意提声唤来了护卫,很快地,就有一队佩甲士兵整齐有序地涌进园内。

那男子没想到情势居然是这么发展,瞳孔一深,纵然心下疑惑,却只是捂着受伤的左臂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不再言语。如意见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那些侍卫一进来便发现园内的打斗痕迹,带头的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男子立马神色匆匆地半跪谢罪,

“郡主恕罪!属下护卫懈怠失职,请郡主责罚!郡主可有受伤?”

统领默默低头,他也不是蠢人,刚刚一进来,就发现郡主有些异样,更何况园内满地残骸,旁边还平白无故地多了个奇怪的受伤男子,想到这,他不禁微微冒了冒冷汗:郡主若在这里遭遇了什么,那他的人头估计就要不保了!再看那陌生男子,统领心底也是有无数疑问:这男子是何身份?怎么带伤出现在园子?莫不是刺客?!那伤是怎么来的?郡主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又心下否定自己的想法,把一腔疑问埋在心里,不露声色。不管如何,眼下先把这个外人拘捕起来要紧!

于是他跪着微侧首,厉声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刺客拿下!”

众侍卫闻言,立马把青衣男子团团围住,有人动作快甚至把明晃晃的刀剑架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只待一声令下,几乎可以瞬间取了他性命!

一切不过须臾之间,如意脸色一沉,挥手扬声,“杜统领你这是让他们做什么?本郡主尚未说什么,你就动刀动剑,这里到底是谁在发号施令?”

一句不深不浅的话语,让那统领不禁冷汗直下,更是跪着不敢直起身子。语气似惶恐地回答,“是属下自作主张,属下逾矩了!”眸里忽明忽暗,像是充满了忧色。

如意不置可否的冷冷“嗯”了一声,

“本郡主在园内赏花突遇刺客来袭,幸有此位侠客出手相救。如今还为此受伤,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任那刺客逃脱便罢了,还在我面前对这位侠客挥刀相向?你们真是给我长脸!”说到后面,声调都拔高了几分。一群人看见郡主发怒,都诚惶诚恐地纷纷收起刀剑,跪趴着谢罪。

青衣男子至始至终岿然不动,一点都不为当前的变故所动,神色波澜不惊。如意也不看他,只俯首冷眼盯着地上那群侍卫,片刻之后,才摆摆手,言道,“罢了。念你们初犯,本郡主一场虚惊而已,也就不追究到底了。”

底下传来一片松气声。

“但是——”,让众人的心不禁又高高提了起来。

“你们护卫不周,确实该罚!至于该怎么罚,本郡主相信杜统领想必比本郡主再清楚不过。”

“是!属下一定回去反省,加以调教!请郡主放心!”

“那就好。你们下去领罚吧。”

一群人正要退下去,如意一个反身又吩咐了几句。

“对了,让我的婢女过来,顺便把府内的顾先生请过来,让他给这位公子看下伤势。”

“属下遵命!”

这边人刚下去不久,就有婢女领着一位身挎方箱的老者匆匆进园。如意看见来人,脸色缓了缓,“顾先生,麻烦你给这位公子看下伤口吧。”

被称为顾先生的正是府内的专职大夫,此前专门照料如意病情的大夫。

“老朽遵命。”老者简单作揖后就转身为青衣公子治理。

“这位公子,让老夫看看你的伤口。”

青衣公子低声说了句,“麻烦您了。”

顾大夫仔细地看了看伤口,皮肉被深深划了一道口子,虽失了些血,好在没有伤及筋脉。

“回郡主,这位公子伤势看似虽重,却没伤及要害。实属幸运,只是适才老朽过于匆忙,这药却是有些遗漏——”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顾大夫带这位公子下去好好包扎,不要有所闪失。另外,玉思你吩咐下面的人在西院那边给公子收拾一间屋子,让公子好好修养。”

两人闻声应了是。顾大夫客气地对青衣公子伸手,“公子,请随老夫这边走。”

青衣公子同样客气地道了声谢。眼角却瞥到顾大夫身后的女子,如意对上他的眼睛,只是淡淡笑了笑:“寒舍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请公子不要介怀。”男子也回以一笑,淡淡吐出一句话:“多谢。”谢什么呢?

随后便随大夫缓缓走出园外,此时一阵清风袭来,青衣公子回首,只见如意缓缓前行,伸出白洁纤细的右手捡起先前打斗掉落的油纸伞,伞沾了些泥,略有破损。垂眸之处,却是左手方才那把短剑。青衣公子眼底一抹异样闪过,随即跟着顾大夫走出园子,只留那人在雨丝中,背影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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