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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短衣帮(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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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初年的一天,五岭山区的汝城,康介白挑着刚砍的一担柴入城,找了个位子,交了摊位费和杂税,耐心等顾客。休息的当口,就听见远处一阵骂骂咧咧,定睛一看,原来是东家犬养老爷的家丁。家丁一来,二话不说,便扯着康介白要收柴的山价。

家丁歪着嘴说道:“老爷家的山,允许你们穷鬼砍柴,就要记得交山价?”

山是祖先留下的公山,什么时候变成东家的。这明明是敲诈。康介白气愤地白了家丁一眼:“山是公山,我家也有份的。”

家丁蛮横地说:“老爷说过,民国是法制社会,山已经在老爷名下,砍柴要交山价。”

康介白更气愤,抬高了一个嗓音:“你们明明是欺负穷人。”

家丁见康介白不给钱,狠狠地拽起他的衣襟:“交不交钱?不交,我打死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康介白坚决说道:“不给!”

“好啊,狗来奴造反了!”家丁说着,挥手打了康介白一个耳光,扑上前抢钱,嘴里喊着:“打死你这没人养的野种!”

康介白忍无可忍,一脚踢飞家丁,担起柴往家里跑。

康介白住在城外一个破庙里。他回到家里,喊声“娘!我回来了。”

康母是温柔贤惠的小足女子,正坐在床沿给人家缝衣衫,见康介白一身汗水,问道:“你又到哪里飞了!不要惹是生非!”

康介白说出原委,一边拿起水壶灌了个痛快。康母生气地说:“老爷要你给,你就给他吗,你还打他的家丁!”

康介白辩白:“他们太绝了,明的欺负人!”

康母厉声说道:“你闯大祸了,还顶嘴!”拿起扫把便打。

康介白大声应道:“我没有错!”

康母边打边骂:“你快去给老爷道歉!”

康介白也不躲,硬声道:“凭什么我去道歉!道歉的应该是他家。”

“你去不去!”康母手也打累了,声音越来越低,“你这匹飞马!去不去!”

母子正争执着,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嚷嚷声,家丁带着警察踢门而进。

康母吓呆了,连连后退。康介白忙护着母亲:“你们想干什么?”

家丁指着康介白,说道:“就是这个狗来奴造反打我!”

警察二话不说,上前拷着康介白便打,五花大绑一通,拖着往门外走,不容他争辩。康母放声大哭,顿时晕倒在地上。

闻声而来的邻居请来保长。

保长问了情况,赶紧追上警察,哈腰递烟,好歹哀求不抓康介白走。

警察头说道:“这狗来奴皮痒,不坐县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去县狱,他娘活不了,你们就大人大量,饶了这狗来奴吧!”保长哀求。

警察头说道:“这我答应不了,得问主家。”

保长又求家丁:“你有什么要求啊!”

家丁不做声,保长又递了根烟:“只要您说,都依你!”

“这狗来奴,你要多管教。这样吧,我的医药费是要赔的。”家丁丢了烟头,数了数警察人数,说道,“你知道,这些官老爷也要打发的!”

保长心凉了半截。

只见康母一拐一拐地赶来,拿出家里省吃俭用下来的十个大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放了我儿子!我都答应!”

家丁掂量掂量大洋,哼了一声,说道:“看在你们孤儿寡母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他,但这点钱是不够的,今年秋收,谷子全部挑到老爷家抵数!”

康母和保长频频点头,哈腰致谢,家丁和警察才丢下康介白而去。摸着伤口,康介白气得咬牙切齿,愤恨道:“你们这班臭贼!”康母急忙捂着他的嘴,抱着他又哭又骂又心疼。保长见此,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不要闯祸了!”

母子回到家里,康母见儿子受尽委屈,疼惜又难过,说道:“我不是叫你凡事忍一忍吗!”

康介白心里不服气,见母亲泪水涟涟,只得低声应道:“娘,你放一万个心。我都听娘的,凡事都忍。”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康母应声而去,只见一个郎中扮相的男子恭敬请求:“大婶,能讨碗水喝吗!”

康母收起泪水,热情说道:“先生请进屋。”

康介白拿出家里唯一的小板凳给郎中坐。康母给郎中端来凉水和红薯,怀有歉意地说道:“只有这些!”

郎中饮水后,气色大好,说道:“人好凉水也甜!”

康母递上红薯,让郎中蘸着盐吃。“这是你们母子过饥之物,我如何敢消受!”郎中连连推托。

康介白说道:“看先生的样子,想必饿了。我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红薯还吃得上。”

“那我就不客气了。”郎中说着,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红薯。见康介白的手脚青一块肿一块,又说道:“你们古道热肠,我无以回报,给你擦些跌打药吧。”

郎中边擦药边问:“这些伤一定是东家使的坏,县衙打的。”

“这班臭贼……”康介白刚要开口,康母又训道:“你还没有被打饱吗!”

郎中摇摇头,话锋一转:“哎,虽然是民国,穷人的日子难过啊!这民国不是为穷人建立的。”

“命中注定是穷人,要认命。”康母尴尬地笑。

郎中说道:“大婶,话又说回来。穷人也不能认命。穷人就像是散沙子,用石灰粘起来就可以彻墙,遮风挡雨。”

康介白从来没有听过这种道理,好奇地问:“先生游走江湖,见多识广,你说说穷人怎么才能粘起来。”

郎中放下药,清了清嗓子:“东家财主身穿长袍不做事,在官府的支持下作威作福,他们是长衣帮。而我们身穿短衣,天天为东家做牛做马,人多却受尽欺辱,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穷人不团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成立一个穷人的帮派,建立一个短衣帮,相互帮助,东家财主就不敢欺辱我们了。”

康介白连忙摆手:“短衣帮聚在一起会作乱的。”

“不会的,我们有忠诚救国、义气团结、仗义锄奸三大信条。我们提倡的是建立无政府、无宗教、无家庭的社会,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百姓互助合作,没有贫穷,也没有剥削。”郎中头头是道。

康母是经过了太平天国之乱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不是学太平军吗!郎中明为行医实是鼓动人造反。”见康介白听得津津有味,怕他入迷,赶紧对郎中下逐客令:“先生,谢谢你的药。本想留你,可是我们要出门走亲戚。”

郎中听出味来,收拾药箱便告辞。康介白想跟出门问哪里有短衣帮,被康母拽着不许。临走前,郎中给康介白撂下话:“我姓叶。你若想清楚,定会再见!”

这日下午,康介白去县城不远的热水湖里挑水,见饥民纷纷涌去,郎中也在其中。康介白本想告诉他要小心,郎中却已匆匆离去,又见一群警察背着枪向犬养老爷家跑。路上有人边跑边喊:“不得了!短衣帮造反!”“短衣帮抢粮食,拖猪羊,抢饭吃!”

果然,康介白远远见犬养老爷家冒着烟,大量饥民背着粮食往外跑。警察见人便射击,枪声大作,一时间,饥民们哭声震天,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怎么会这样?”康介白脑子一片模糊,又想到家里的娘,赶紧挑着空水桶往家里跑。有警察见康介白在跑,向他开枪,把水桶打了个洞。

家里,康母也听到枪声,正焦急地等儿子。见儿子匆匆挑着破水桶回来,赶紧拉进屋关门,六神无主,一个劲说道:“如何得了!如何得了!”

康介白安抚母亲,说道:“娘不要慌,我们又没参与。”

康母愁眉苦脸地说:“天下要大乱了。你千万不要出门。”

还没平静下来,只听“啪!啪!”两声,有东西在屋外撞门。康介白要开门看个究竟,康母忙拉住他,但门还是开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跌进屋,把康母吓得惊叫。血人被枪打中,已经奄奄一息。康介白一看,血人是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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