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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枯骨皮为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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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疑惑着,北宸先生却对菀宁报以一笑:“哪来这么大醋味,活了几百年该收敛收敛了。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有宝贝还不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你还是这样心急。”菀宁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罢罢罢,我拿来与你便是。”说着就走到我先前照镜子的地方,轻车熟路地一通摸索,半晌后,右手指腹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我方才没仔细看,现在屁颠屁颠跑过去,才发现那镜子的镜面有细微的金色纹路,若站远些,可以大约瞧出雕的是一位长发及腰,揽镜自照的美人。菀宁指腹停下的位置,正好是美人右眼角下一颗泪痣往旁一点点的地方。

她莞尔,轻轻一按,旁边就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个拙朴的檀木盒子。

“那里头装的什么?”我心痒,看菀宁还是不紧不慢地把盒子捧到北宸先生和南宫先生跟前,就恨不能一巴掌拍飞她大喊一声:让我来!

“就你猴急。”菀宁不禁想笑,“北宸公子来我这儿能做什么买卖?当然是买皮了。我的姊妹们一年要蜕好多皮,与其给那些人白白要去,不如装起来卖给公子。”

……原来北宸先生逛红馆都是为了交易,这可苦了那些相思情深的小娘皮了。

说着菀宁便打开了檀木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张叠好的透明蛇皮,除了表面仍旧有些泛光的鳞粉,其它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蛇皮的模样。

“哇,这还做了加工处理,那么多蛇蜕只怕很麻烦吧?”我不禁啧啧赞叹。

菀宁闻言,倒有些伤感,怪嗔道:“麻烦,也不麻烦,等你活这么久,却等不到那个人的时候,做什么都没有滋味了。”

语罢还剜了北宸先生一眼,他慌忙别过脸装作四处看风景。

我上前,摸了摸这张蛇皮,滑不溜秋的,还有软玉的质地,想着北宸先生整日拿它做人,不由一阵恶寒。

玩了一会,我才问他:“北宸先生,你以前的傀儡都是用蛇皮做的?”

“我是这么寒酸的人吗?”北宸先生听了,却有些不屑地瞥了眼那张蛇皮,方叹息道,“只是现在有些生意,没那么好做了。”

他顿了顿,忽然又瞧向我,笑眯眯地:“何况小言你出生了,我哪能让你看那么血腥的东西……”

话未说完,南宫先生却“咳咳”咳了两声,接道:“你现在手里也不见得多干净。”

一席话,让北宸先生脸色瞬间阴下来。

我不禁头疼地扶额,他们若是拌上嘴,没有一两个时辰不会消停,我能理解,彼此太熟悉了,便会秉承“打是亲骂是爱,实在不行用脚踹”的十三字方针,完全不管他人怎么看待自己。

我趁此机会,又向菀宁打听了一下人皮市场的情况,这才了解到北宸先生的名头有多响。

确实如他所言,我未降生前,北宸先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没人知晓他的来历,只知他出现时,喜欢奏响人皮鼓。

他该是什么形象呢?我大概想象了一下,应当是忽然出现在刑场一个阴暗的角落,且好整以暇地坐着,一脚曲一脚伸直,悠闲得好似过家家。

若是当时风大,能把他三千墨发吹得飘起,再衬上他妖冶绝代的面孔,倒有一种说不出的凄艳诡异感。

他手拿双面人皮鼓,如同小孩般咚咚摇着,等那些凡夫俗子用刑完毕,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们打趴下,然后将死囚盗走。

之后就是去坟地旁剥皮。剥皮是个技术活,剥的时候要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

有时他缺货了,也会去劫死囚,就近找个地方,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

水银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从定的那个口光溜溜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他一方面醉心于自己的人皮艺术,也能通过为别人制作许多易容用的面具来过些清闲日子。

当时除了道上的,没人见过他的真容。那些在红馆里同他醉生梦死的小娘皮,哪里想过这这么美的妖孽会做这么恶心的营生。

想来他的日子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好过,尤其是哪一次不幸抢了某些需要另有别用的高官的尸体,朝廷肯定会不依不饶大肆追捕。

他的流亡生涯我难以想象,亏得南宫先生出现,他才算过上了安生日子。

也许漂泊惯了,终于有那么一个同他一样不伦不类的人的出现,他的一切便有了发泄的端口。看样子,北宸先生是很乐意放下架子和南宫先生生活的。

在这里,又不得不说说这人皮交易的事。

人皮交易一般都是为了易容所用,而北宸先生在宛陶的交易场所,大部分都是在红馆。红馆里道行低微的小蛇精都很乐意为他物色买主。

菀宁只是众多莺燕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位。

北宸先生必然是个薄幸郎,每次赚够了本钱就会四处云游,从来不管有多少人对他情根深种。

也有一些达官贵族冒天下之大不韪愿意买人皮,用途却很蹊跷,比如为了避邪,为了做些精巧的玩物等等。

北宸先生不太喜欢接这样的活,毕竟那体现不出他制作人皮面具的功底。

不过,当有人愿意用一万金铢作诱饵时,他还是会乐呵呵地埋头赶工。比如缝制一双人皮手套,上面连老人的皱纹都逼真得慌。更可怕的是,我把手套翻了个面,上头还有只眼睛,目光凛冽如冬日飞雪。

那眼珠儿一动,吓得我立刻扔了。

这么想想,我忽然有些庆幸,他虽然是个剥皮的,却也很疼我,所以我不用担心哪天他又缺货了,会趁我半夜睡着时把我埋土坑里,再从头顶开个窟窿就给我灌水银……

我摩挲了一会那张蛇皮,抬头瞧时,北宸先生的脸已经骂红了。南宫先生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连茶杯都是空的还往嘴里送。

若是南宫先生也喜欢同我这样闹,我肯定乐得晚上也睡不着。看来他们的交情远非我想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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