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邶这么看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习惯性地擦擦哈喇子，想爬过一边。不料我还未有所动作，薛邶忽然一把将我再次揽到身边。

我想起他梦里吸我血的场景，浑身鸡皮疙瘩不免瑟瑟发抖。

薛邶瞧我的模样，唇角一弯：“动什么，怕我吃了你？”

我腹诽，比吃了我还可怕，但面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讪讪别过脸：“没，没，我一时不习惯……”

“哈哈，”薛邶忽然笑了两声，带着一丝慵懒和清澈的味道，“你这个小屁孩也懂这些？”

“我才不是小屁孩！”我红着脸反驳，“我已经十四岁，是个大姑娘了。”

“哦？”薛邶眉毛一挑，竟将我又拽近一点，“可在我眼里，或许在你那两位先生眼里，你还是个小孩子，”他冰凉的口吻带着淡淡药香，“多小呢？”他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只狸奴那么小。”

“你才三只狸奴！”他的揶揄让我暂时忘了自己的处境，“北宸先生说，我已经差不多有他腰部那么高了。”

“嗯？”薛邶一脸玩味，“是吗？”

说着他竟然将我整个儿拎起来放到地上，大掌一扣，便将我的脑袋扣在他小腹上。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倒先摸摸下巴，啧啧赞叹：“果然已经到这里了……”

“喂！”我不满地将头挣脱出来，气鼓鼓看他：“有你这么作弄人的吗？”

“你以前没见过，今天便见过了。我一向这么作弄人。”薛邶一副脸皮厚任你践踏的模样，“我现在取笑你，以免你待会哭都哭不出来。”

……我竟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他的囚徒，有点得意忘形了。

“怎么，怕了？”薛邶说着，忽然又邪邪一笑，“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哪里？”

果然已经转移到正题上，这情形对我很不利啊……我的脸皱缩成一颗桃核，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说话？”薛邶等了一会，不免狐疑，“难道你还是不愿意？”

我缄默，又有些紧张地瞧他的手，生怕他下一秒就转身跑去把那个黑匣子取出来。说实话，在某些时刻，我常常会错觉，他并没有那么坏，也并不打算将那腌臜的东西倒我身上。

我甚至对他的故事充满好奇。

这么想着，我忽然又有了一个新主意。于是佯装挣扎良久，才抬起头，硬挤出两滴楚楚可怜的眼泪：“……好吧，我答应你……”

我尽量把声音压得极委屈：“不过……在你找到南宫先生之后，能不能不要告诉他，是我告诉你他的行踪的……”

我想他并不知道我喜欢南宫先生，这么要求，也不过是出于我的懦弱和胆小。果然，薛邶对我态度的转变只是稍稍诧异，便展颜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说着他走过去蹲下，把那黑匣子抱起来轻轻摩挲：“委屈你啦老家伙，又得饿一阵子了。”

黑匣子里这时才传出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在回应他的话，我想到里面蠕动着数不清的虫子，心里便一阵阵发寒。

我知道，南宫先生喜欢骨头，北宸先生喜欢人皮已不算正常，但这家伙整天跟一些蝎子蜈蚣爬虫飞蚁打交道，也不见得是什么正常人。

我心里还有许多关于他的疑问，比如他到底来自哪里，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插手我们的任务，还有他昨晚做恶梦时为什么会吸我的血……

对，他一定忘记了，自己昨晚上那副样子多么令人害怕。

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薛邶和他的瓶瓶罐罐告别后，才一把将我扛起来。

他的动作让我猝不及防，忙不迭大叫：“你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洗个澡，臭死了！”薛邶阴阴一笑，三两下就带我从另一条暗道走到了上头。我才发现那个暗室和这家红馆的某个雅间是相通的。

薛邶将我放在床上，细细端详一会，便打个响指朝外头吩咐：“素素，给爷备热水！”

他一嗓子喊得我一个机灵，忙护住自己的衣衫：“你、你要干什么？”

薛邶轻笑转身：“我身边各色各样的女子都有过，但……像你这样又矮又平的，我却没什么兴趣。”

“你……”我被他噎着，一时不知说设么好。

“你好好洗，现在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也让我丢人。”薛邶的嘴果然毒，揶揄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得瑟到飞起。

说完他便好整以暇地推开门，出去了。

有时候我真的错觉，他其实根本不在意我会不会出卖他，或者中途逃走。

那叫素素的丫头不多时便张罗了一大盆热水进来，澡盆比我的身高高了半个头。她唯唯诺诺低头，瞧见是我略略诧异了一下，方恢复正常面色退了出去。

我正想嚷嚷我没有换洗齐胸襦裙，和一条很宽的紫色披帛。

不得不说，他的审美观很符合我的品味。算了，反正我现在走一步算一步，还不如结结实实洗个澡来得痛快。的衣服，雅间大门忽然开了一条缝，薛邶长手一扔，三件套便正正扔床上，素白中带些许粉色的

于是我找了个凳子，垫高了才扑通跳进水盆里。

还好我会浮水，否则这满盆的花瓣迟早把我淹死。

等我舒舒服服泡了半个时辰，才施施然从水盆里出来。那叫素素的丫头竟然还在，见我出来，忙款步上前替我擦干，一边擦一边笑吟吟道：“头一次见爷接待像您一样的小姑娘。”

“爷？你是说薛邶吗？”我被她伺候得妥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话。

“嗯，爷是这里的主人。”素素倒挺活泼，我问什么，她便答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个红馆是他开的？”我有些愣怔。

“嗯，红缨是这里的妈妈，但真正的主人却是薛爷。”素素果然嘴甜，声音软糯让人舒服。

我不免又想多套一些话。

可不等我开口，素素把一面镜子递过来，笑说：“姑娘，你瞧瞧，你多好看。”那是一面泛黄的鎏花铜镜，镜里映出了一个鬓角簪花的女孩子的脸。

我曾见过这样的妆面，粉色中带点淡淡的紫红，看起来比较清冷，配着这一身罗裙，乍看不可方物。

虽然好看，却也侧面衬出了我以前根本不会梳妆打扮的事实……我一脸尴尬，放下铜镜也不知说什么，正想搪塞过去，忽然眼前一黑，便听到男子好听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小言，想我了没？”

除了北宸先生，我想世上再没有那样让人觉得欢愉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