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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个考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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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升高,变得越来越毒,可是韩子允却发现,还有比太阳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热度,那就是人们的眼睛。

围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了韩子允的身上,期待着韩子允接下来的举动。韩子允握紧了拳头,此刻的他有种身在油锅里的感觉。虽然感情上他是同情这位老人的,他也相信老人所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没有证据,让他又能如何呢?

就在韩子允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决断的时候,那辆马车终于有了反应。一只瘦骨嶙峋的就好像是鸡爪子一般的手,伸出了车厢外,抓住门帘拉向一边,紧接着一个光头露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景,刘管家赶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伸手把马车上所谓的周老爷请了出来。

韩子允注目打量着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周吉山,坦白的说,如果从大街上遇到,他根本不会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一个大财主。

周吉山很矮,很瘦,还有点黑,五官普通至极,嘴唇右下角的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黑痣给人印象深刻。身上穿着一件式样普通的袍子,面料居然跟他的随从那两个青衣壮汉的一模一样,甚至在他走出马车的刹那,韩子允还看到周吉山衣袖的下边有一块补丁。韩子允不知道的是,周吉山之所以选择剃光头,就是为了不用洗头,梳头,省事,当然也省钱。甚至曾经还萌生过让他的妻子也剃成光头的想法,后来受到极力反对这才作罢。

周扒皮,果然名不虚传。对别人吝啬到了极点,同样的,对自己也没有手下留情。

周扒皮缓步来到了韩子允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韩子允一番,俯身行了一礼,声音轻缓的说道“小老二周吉山,拜见韩大人。下人不知是县太爷驾到,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韩大人念在他们不知情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他们。”

韩子允点头说道“不知者不罪。他们对我的冒犯我可以不追究,方才这位老丈的话想必周老爷方才在马车里也听了个大概,不知你可有何话对本官说?”

周扒皮缓缓的直起身子,瞥了旁边的老人一眼,一如既往的平静的说道“大人,所谓捉贼捉赃。如果他有证据证明我欠他儿子半年工钱,我立刻还钱,绝不食言。”

旁边的老人着急的说道“长工给主家打工赚钱,哪里会有什么证据。”

周扒皮接口道“那就是没有证据了?那就莫要怪我爱莫能助了。”

旁边的孙猴子看不下去了,他没有韩子允那么多的顾虑,忍不住开口说道“你那意思是老人冤枉你了呗?那位老人已经这么惨了,你还说出这种话,你还是不是人?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就是个黑心老财。”

周扒皮略微抬了一下眼皮,不动声色的说道“恕我眼拙,你是哪位新来大人?”

孙猴子撇了撇嘴说道“我可不是什么新来的大人。我叫孙猴子,我是韩大人的随从。”

“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随从。”周扒皮淡淡的说道,接着抬头看了眼韩子允说道“我在跟你家大人说话,那容得上你一个下人开口说话?还有没有规矩?真是没大没小,你这是在给你家大人丢脸,你知道吗?”

孙猴子的脸憋得通红,看着一脸平静的周扒皮,恨不得上去咬上两口,可是偏偏周扒皮说的他无从应对。孙猴子知道周扒皮虽然话说的难听,但却也不无道理,只是因为他往日在街上自由惯了,再加上韩子允平素平易近人,没有什么大老爷的做派,所以孙猴子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孙猴子对着韩子允报以一个歉意的笑容。他感觉到很是对不住韩子允,给韩子允抹黑了。

韩子允云淡风轻的说道“孙猴子的确是我的随从,但他更是我的兄弟。”

韩子允的话很轻,但在孙猴子的心里却很重。他很是感激的望了韩子允一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乖巧的站到了韩子允身后。

周扒皮笑了笑说道“韩大人果然是胸襟过人。实不相瞒,小婿张禄不才,如今是盐运副使,跟韩大人也算是同朝为官。韩大人若是得空可以去草民的府上做客,以后还要多多仰仗韩大人。”

韩子允皱了皱眉头,低声对着身后的孙猴子说道“盐运副使是个什么官?很大吗?”

孙猴子无奈的挠了挠头,歉意的说道“公子,我以前就是个街上的三只手,官场上的事哪里懂得。盐运副使这个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说。”

韩子允感到事情有些棘手,却不料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个猖狂的大笑,只见的不远处的人群像是潮水一般的涌向两边,露出了正在那里笑的前仰后合的一个穿着澜衫的清秀青年。那个青年韩子允有些印象,正是那个曾经帮着此刻已经是县衙厨娘的陈方芸看告示的秀才公。

“穷秀才,你笑什么?”

刘管家察觉到了周扒皮的不满,指着正在那里大笑的秀才公叫喊道。

秀才公接着笑了两声,这才终于缓缓的停止了笑声,一边揉着笑疼了的肚子,一边缓缓的站起身来,不屑的说道“我笑什么?我当然是笑你们家周老爷。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要脸成这样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知我家老爷是什么人?你可知我家姑爷是是什么人?”刘管家恶狠狠的威胁道。

秀才公却是不屑的说道“呸。亏得你还有脸提你家那姑爷。你家姑爷是一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跟韩大人相提并论,还好意思说什么同朝为官,他算个什么官?不过是个无品无极的小吏罢了,如何能跟高中进士,统辖一县的七品县太爷相比,简直连提鞋都不配。那张禄,不过是一个又老又丑的色中饿鬼,你们老爷看中了那个匹夫贪渎的万贯家财,却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了那种人当小妾,亏得你们还有脸在这里嚷嚷,换做是我,早就买块豆腐撞死了。”

听了秀才公的一番言论,围观众人的小声议论直接变成了热烈讨论,对着站在那里的周扒皮指指点点,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孙猴子的眼睛亮了,从不曾吃过亏的他忍耐不住,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嘛,你那女婿果然是不才。依我看,你那女婿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吧?还敢跟我家公子相比。我家公子那可是考中进士的,能是一般人?那可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你呀,还是乖乖的把欠的工钱还了,要不然惹怒了我家公子,引动九天神雷,把你家那什么菜园劈个稀碎。”

周扒皮气的浑身体似筛糠,看着那些不屑的眼神,他知道,他这些年积攒的威望在这一刻被击打的粉碎。现在就连一个卑贱的仆人都可以冷言冷语的讽刺他了。

周扒皮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刘管家,对上了韩子允的眼神,勉力平静了一下说道“没想到韩大人不但写的一手锦绣文章,竟然还能引动九天神雷。没有证据的钱,草民是绝对不会还的。草民倒要请教一下韩大人,预备何时降下神雷劈烂我的菜园啊?”

孙猴子愣了,他小时候听人说那些大官都是对应天上的星宿,皇帝更是老天的儿子,所以才叫天子,所以一时口快,就说了出来,哪成想这周扒皮还较起真来了。却万没有想到给韩子允招惹了这么一个麻烦。

韩子允本来对这个周扒皮就有些意见,听了秀才公的话,对这个人可谓是已经有些讨厌了。现在看到这周扒皮居然咄咄逼人上门了,也动了一些肝火,干脆利索的说道“那就干脆选个好日子,八月中秋节怎么样?到时候周老爷该不会找我索赔吧?”

周扒皮冷笑道“能劈烂我的菜园,是韩大人的本事,我鼓掌叫好还来不及呢。如此,那就中秋节见了。”

说着话,周扒皮豁然转身,甚至不等刘管家搀扶,气鼓鼓的走上了马车。

老人也无法再阻拦,刘管家驱散了围观众人,马车绝尘而去。孙猴子像是做错了的孩子一般,走到韩子允面前,低头说道“公子,对不起,我刚才说错话给你找麻烦了。”

韩子允瞪了孙猴子一眼说道“你的事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先帮着老人处理一下伤口吧。”

老人方才跟那两个青衣壮汉撕扯,身上的许多地方都被划开了一些小口子。

“公子,前边不远就是妙手堂了,咱们找孟大夫处理下吧。”

“不,不,不用了,韩大人,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过一会就没事了。”

韩子允自然晓得老人的心意,笑着说道“人老不以筋骨为能。那位大夫是我的好朋友,让他帮您处理一下伤口,顺便看看能不能医好您儿子的断腿。”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表情,踌躇了一番之后,跪倒在地,激动的说道“韩大人,谢谢您,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韩子允赶忙挽住了老人的手臂,阻止了老人的跪拜。韩子允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是多么好的乡亲。只是这么一点点的关照,却换来如此情真意切的感激。他暗暗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守护好这片土地,做一个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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